第26章 余烬沉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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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金属通道向上延伸，像一条通往未知地狱的斜梯。惨白的应急灯在头顶苟延残喘，光线明灭不定，每一次闪烁都如同垂死者的喘息，在布满灰尘的墙壁上投下扭曲晃动的鬼影。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陈年油污的腐臭，还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深蓝议会神经毒剂残留的甜腥——那是刻进肺叶的死亡烙印。

陈野被罗帅沉重的身体半拖半架着，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断臂残端被粗糙的临时包扎勒紧，每一次颠簸都牵扯着深处撕裂的剧痛，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铁钩在里面搅动。失血带来的冰冷感正一点点吞噬他残存的热量，视野里是旋转的黑暗和明灭的血色光斑。他完好的左手无力地垂着，指尖神经质地抽搐。喉咙里全是铁锈的腥甜，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和破碎的杂音。意识在剧痛和彻底昏迷的悬崖边缘沉浮，只剩下一个模糊的执念在支撑——向前，离开这个鬼地方！

罗帅魁梧的身躯如同移动的堡垒，每一步都沉重异常，但他扛着陈野的手臂却异常稳固。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下颌咬得死紧，形成一道冷硬的线条。他的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盯着通道前方那扇紧闭的、印着巨大辐射警告标志的厚重铅门——那是通往基地最核心区域，“磐石”大脑的最后一道屏障。门后，就是深蓝议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夺取，或者彻底毁灭的东西。

薇拉紧随其后。她的脸色在惨白灯光下近乎透明，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右臂上，那枚倒钩的幽蓝飞镖如同跗骨之蛆，深深嵌在血肉模糊的伤口里，麻痹感已经蔓延到整个右肩和半边胸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和神经毒素带来的灼烧感。左腿被跳弹擦过的伤口虽然草草包扎，但每一次迈步都传来钻心的刺痛。她完好的左手紧握着一支从敌人尸体上捡来的冲锋枪，枪口随着她踉跄的步伐微微晃动，但那双琉璃灰的眼眸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近乎非人的、冰冷的火焰。她的目光掠过罗帅肩头陈野惨白的脸，又落回那扇铅门，里面是唯一能终结这一切的“钥匙”。

最后是那个仅存的佣兵，他小心翼翼地抱着林夏，如同抱着易碎的琉璃。林夏的头无力地靠在他肩头，灰败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生命的红润，胸口的绷带被不断缓慢渗出的暗红浸透，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破碎的杂音，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停止。佣兵的脚步沉重而缓慢，每一步都带着绝望的凝重。

通道在死寂中向上延伸。只有他们沉重杂乱的脚步声、粗重的喘息和基地深处隐隐传来的、如同巨兽垂死呜咽般的崩塌声在回荡。每一次震动，都让头顶簌簌落下更多的灰尘和锈屑。

终于，他们停在了那扇巨大的铅门前。门上冰冷的辐射标志在惨白灯光下泛着不祥的光泽。没有密码键盘，没有控制面板，只有一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轮盘把手，需要数人合力才能转动。

罗帅将几乎失去意识的陈野小心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动作尽可能轻柔，但陈野依旧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罗帅的目光扫过陈野空荡荡的右肩和惨白的脸，又落在佣兵怀中气若游丝的林夏身上，最后定格在薇拉那带着倒钩飞镖的右臂和苍白的脸上。一种混杂着刻骨疲惫、无边悲怆和最终决绝的情绪，在他眼中翻涌、沉淀。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走到铅门前，伸出那双覆盖着厚茧、沾满血污的大手，死死抓住了冰冷的轮盘把手。粗壮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如同盘绕的钢缆。

薇拉拖着伤腿，也默默地走上前。她完好的左手，同样扣住了冰冷的金属把手。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牵动着右臂的剧痛让她眉头紧锁，但动作没有丝毫犹豫。

佣兵将林夏轻轻放在墙角相对干净的地面，深深吸了口气，带着一种赴死般的决然，也加入进来。三双手，带着不同的伤痕和相同的意志，死死抓住了那象征最后壁垒的轮盘。

“一！”罗帅的声音低沉嘶哑，如同闷雷在胸腔滚动。

“二！”薇拉冰冷的声音紧随其后，带着金属般的硬度。

“三！！！”

“嘿——啊！！！”

三人同时爆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全身的力量、所有的意志、乃至燃烧的生命，都灌注在那沉重的轮盘之上！

嘎吱——嘎吱——嘎吱——！！！

令人牙酸的、仿佛钢铁巨兽在痛苦呻吟的声音瞬间充斥了整个通道！沉重的铅门在三人恐怖力量的死命绞动下，内部锈蚀的轴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轮盘开始极其缓慢地、一格格地转动！每一格的转动，都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尖叫和手臂肌肉撕裂般的剧痛！

汗水如同小溪般从三人额头滚落，滴在冰冷的金属上。罗帅和佣兵脖子上青筋暴起，如同扭曲的树根。薇拉的身体因剧痛而剧烈颤抖，嘴角溢出鲜血，但她的左手如同焊死在轮盘上，没有丝毫松动！

终于！

哐当！！！

一声沉重的、如同巨锁弹开的闷响！沉重的铅门猛地向内弹开一道缝隙！一股混合着陈腐空气、浓重机油味和…某种奇特臭氧味道的气流，猛地从门内涌出！

三人同时脱力，剧烈地喘息着。薇拉的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完好的左手死死撑住门框才没有倒下。罗帅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血污，眼神如刀，第一个侧身挤进了门缝。薇拉紧随其后，佣兵也立刻抱起林夏跟了进去。

陈野靠着冰冷的墙壁，模糊的视线里看到门内透出幽蓝的光。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想站起来跟上，但身体如同灌满了铅，剧痛和眩晕瞬间将他淹没，意识再次沉入黑暗的深渊。

……

门内，是一个巨大的、半球形的空间。幽蓝色的光芒从环绕四周的巨大弧形屏幕墙上散发出来，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深海魔窟。屏幕墙大部分区域是冰冷的雪花噪点，只有中央一小块区域，显示着基地外部倾盆暴雨下、漆黑翻涌的海面，以及海面上那些如同幽灵般徘徊的深蓝议会打捞船轮廓。

空间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由无数闪烁指示灯和复杂线缆连接的控制台。控制台上方，一个半人高的、由厚重防弹玻璃罩保护的圆柱形容器，正散发出柔和但令人心悸的幽蓝色光芒。容器内部，悬浮着一块拳头大小、结构极其精密复杂的黑色立方体——无数细密的金色线路如同活物般在其表面流淌、明灭。它无声地旋转着，散发着一种冰冷、非人的压迫感。这就是“磐石”的核心，“导师”穷尽一生守护又妄图利用的禁忌之物——“归零器”原始数据核心！也是深蓝议会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夺取的终极目标！

而在控制台前，背对着他们，站着一个穿着深蓝色议会高级制服的身影。他身形并不高大，甚至有些佝偻，但站在那里，却仿佛是整个空间的中心，散发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冰冷气息。

“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一个苍老、沙哑，带着浓重电子合成质感的声音响起，如同金属在砂纸上摩擦。那身影缓缓转过身。

一张布满深刻皱纹、如同风干橘皮般的脸，出现在幽蓝的光线下。他的眼睛浑浊不堪，眼白泛着不健康的黄褐色，瞳孔却异常地小，闪烁着一种非人的、冰冷的、如同蛇类般的幽光。嘴角挂着一丝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嘲弄、疲惫和一种掌控全局的漠然笑意。

深蓝议会议长，“导师”真正的幕后操控者与毁灭者！

“为了这个…小东西…”议长浑浊的目光扫过玻璃罩内的黑色立方体，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导师’那个疯子搭上了自己，搭上了整个‘海渊之心’，也搭上了你们…这些顽强的小虫子。”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缓缓扫过冲进来的三人，在罗帅、薇拉、佣兵怀中的林夏身上一一停留，最后落在薇拉右臂那枚幽蓝的飞镖上，嘴角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分。

“放下那个女孩，交出核心。我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一点。”议长的声音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却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漠然。

“痛快你妈！”罗帅的咆哮如同火山爆发！所有的悲愤、所有的牺牲、所有的怒火，在这一刻彻底点燃！他魁梧的身躯如同出膛的炮弹，手中的大口径手枪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瞬间抬起！

砰！砰！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密闭空间内炸响！三颗致命的子弹撕裂空气，直射议长的头颅和胸口！

然而！

嗡——！

一道半透明的、闪烁着微弱蓝光的能量屏障，如同水波般瞬间在议长身前展开！子弹狠狠撞在上面，爆发出刺眼的火花和涟漪，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仅仅激起一圈圈扩散的波纹，随即动能被彻底吸收，扭曲变形的弹头无力地掉落在地！

“愚蠢。”议长浑浊的眼中没有丝毫意外，只有冰冷的嘲弄。“这里的防御，不是你们这些血肉之躯能理解的。”

几乎在罗帅开枪的同时！

薇拉动了！她的目标不是议长！而是控制台上那个巨大的玻璃罩！她完好的左手闪电般抬起冲锋枪！枪口喷射出灼热的火舌！子弹如同泼水般狠狠泼洒在坚固的防弹玻璃罩上！

叮叮当当！火星四溅！

玻璃罩上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但依旧顽强地支撑着，没有破碎！

“拦住她！”议长冰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迫。

控制台两侧的阴影中，瞬间无声地滑出两道幽灵般的身影！穿着深蓝色的紧身作战服，动作迅捷如电，如同扑向猎物的毒蛇！手中的高周波切割刃闪烁着致命的寒光，直刺薇拉要害！是议长最后的贴身护卫——“蝮蛇”！

“薇拉！”罗帅目眦欲裂！调转枪口试图支援，但议长身前那该死的能量屏障依旧存在！

薇拉在子弹泼洒的同时，身体已经做出了极限的战术规避！她猛地侧身翻滚！动作牵扯到全身的伤口，剧痛让她眼前发黑！高周波刃擦着她的后背掠过，带起的劲风刮得皮肤生疼！

噗嗤！

另一名“蝮蛇”的利刃却在她翻滚落地的瞬间，精准无比地刺向她支撑身体的左腿！位置，正是之前被跳弹擦伤的地方！

避无可避！

薇拉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狠厉！她没有试图完全避开！反而借着翻滚的余势，完好的左手猛地撑地，左腿迎着那致命的刃光，以一种近乎自残的角度狠狠向上撩起！

嗤啦！

高周波刃深深切入了她左腿小腿的肌肉！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但同时，她撩起的军靴钢制鞋跟，带着全身的重量和冲势，如同铁锤般狠狠踹在了那名“蝮蛇”的下巴上！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那名“蝮蛇”的脑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猛地向后折去！身体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

另一名“蝮蛇”的攻击接踵而至！刃光直指薇拉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