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深水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冰冷的营养液顺着导管流入血管，带来一丝虚假的活力，却压不住骨髓深处辐射灼烧的剧痛和心脏狂乱的搏动。屏幕上那行幽灵般的坐标和“月牙”的信物要求，像烧红的烙铁烫在颜殊的视网膜上。

渡鸦站在隔离舱外，灰色的眼睛透过镜片，敏锐地捕捉到她每一丝细微的反应。“指挥官，这条信息风险等级极高。幽灵协议是克格勃末期用于最高级别卧底或诱捕行动的绝密通讯，早已废弃。来源不明，意图不明，极有可能是陷阱。”

陷阱？颜殊的目光再次扫过屏幕上那最后定格的画面——韩默沉入漆黑水底，手臂上缠绕的黑色丝状物如同来自深渊的触手。0.3%的生还概率？那点微光，在绝对的绝望面前，足以让她化身扑火的飞蛾。

“我要去。”她的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牵扯着溃烂的咽喉。

渡鸦沉默了几秒，镜片后的目光深不见底。“以您目前的身体状况，进入核心辐射区等同于自杀。而且，‘方舟’指挥官擅自离岗，违反最高安全条例。我不能批准。”

“我不是在请求批准。”颜殊抬起手，掌心那道月牙形的旧疤痕在无影灯下异常清晰，“这是命令。准备最快、最隐蔽的交通工具，配备最高等级防辐射装备和一支精干战术小队。立刻。”

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渡鸦的指尖在控制台上轻轻敲击了一下，似乎在权衡。屏幕上，全球混乱的红色警报点依旧刺目。“指挥官，全球局势……”

“在我回来之前，由你全权代理指挥，维持既定方针。”颜殊打断他，目光锐利如刀，“优先救治，最低武力。渡鸦，别让我发现你趁机启动那些‘镇静协议’。”

渡鸦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微微颔首：“明白，指挥官。我会维持秩序。但请记住，您的时间不多。”他转身，对着通讯器快速下达指令。

行动隐秘而迅速。一架经过特殊改装、涂装成民用货运涂装的小型倾转旋翼机从“方舟”隐秘的起降平台滑出，悄无声息地融入浓重的夜色。机舱内空间逼仄，颜殊穿着厚重的铅衬防辐射服，像一具被束缚的铠甲。剧烈的颠簸让辐射病的恶心感翻江倒海，她紧闭双眼，强行压下呕吐的欲望。身边是六名同样全副武装的“净化者”战术队员，代号“乌鸦”，沉默如同岩石。队长代号“磐石”，面罩下只露出一双警惕如鹰隼的眼睛。

“抵达目标区域上空。辐射指数……超出安全阈值七倍。指挥官，确认降落？”飞行员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带着凝重。

“确认。低空悬停，绳降。”颜殊的声音透过面罩传出，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

旋翼搅动着下方死寂的尘埃。夜视仪里，四号反应堆的“石棺”如同远古巨兽的残骸，在铅灰色的天幕下投下狰狞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金属和尘埃气味，盖革计数器的蜂鸣在头盔内疯狂嘶叫。绳降的过程短暂而漫长，双脚再次踏上这片诅咒之地的瞬间，一种冰冷的、深入骨髓的绝望感再次攫住了她。上一次，韩默还在这里。

按照坐标指引，他们再次找到了通往地下水库的隐秘维修通道入口。闸门上的生物识别锁已经失效，被“磐石”用定向爆破炸药强行撕开。扑面而来的，是比上次更加浓烈、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浓重的铁锈味、潮湿的霉味、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腐烂海藻和金属混合的腥甜气息。手电光束刺破浓稠的黑暗，照亮了通道内壁上更多新添的、令人触目惊心的抓痕，一些痕迹还很新鲜，带着暗褐色的污渍。

“保持警戒。注意水面。”“磐石”低沉的声音在通讯频道响起。乌鸦小队呈战术队形散开，武器上的战术灯如同探入黑暗的利爪。

地下水库的景象比影像中更加令人窒息。水面不再是单纯的浑浊，而是漂浮着一层粘稠的、泛着诡异油光的黑色物质，如同巨大的石油泄漏现场。无数金属胶囊半沉半浮地嵌在这片“油污”之中，有些已经打开，露出里面空荡的腔体，有些则依旧紧闭，像一颗颗沉默的死亡种子。水面异常平静，死寂得可怕。

坐标指向水库中央偏西的位置。那里，水面之下似乎有一个巨大的、模糊的阴影轮廓。

“深水区……”颜殊喃喃自语，掌心那道月牙疤痕仿佛在隐隐发烫。她抬起手，将掌心贴在自己厚重的防辐射面罩上，然后缓缓地、用力地，将那只带着疤痕的手伸向下方粘稠、污秽的水面。

这个动作在死寂和危险的环境中显得无比诡异。乌鸦小队的成员都屏住了呼吸，枪口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一秒，两秒……时间仿佛凝固。

水面依旧死寂。

就在一股巨大的失望和冰冷的绝望即将再次淹没颜殊时——

哗啦！

距离她伸出的手掌不到三米的水面猛地破开！一个被厚重黑色油污和粘稠丝状物完全包裹的人形物体挣扎着探出上半身！那东西的动作僵硬而扭曲，发出非人的、如同溺水者混合着金属摩擦的嗬嗬声。它猛地伸出同样覆盖着黑色粘液和丝状物、几乎看不出原貌的手臂，五指箕张，带着一股腥风，直直抓向颜殊的面门！

“开火！”“磐石”的怒吼和枪声几乎同时炸响！

哒哒哒哒——！

密集的子弹瞬间撕裂了水面和空气，狠狠攒射在那个破水而出的恐怖人形上！粘稠的黑色液体和破碎的组织四处飞溅。

“不——！”颜殊的嘶吼被面罩和枪声淹没，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那东西……那绝不是韩默！是陷阱！是水底那些感染者的变异体！

枪声短暂停歇。那个被打得千疮百孔的人形物体抽搐着，缓缓沉入粘稠的黑水之中，只留下水面剧烈的涟漪和扩散的污浊。

然而，就在这涟漪的中心，在刚才那怪物破水而出的位置附近，水面下突然亮起了一点微弱的光芒！

不是反射的光，而是从水底深处透出的、稳定的、幽绿色的冷光！

“水下有光源！”一名乌鸦队员喊道。

颜殊的心猛地一沉，随即又被一股更强烈的冲动攫住。那点光……那点幽绿的光……

“探测设备！快！”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一名队员迅速放下背负式的水下探测声呐。屏幕上的声波图像在水库中央的阴影区域扫描着，很快勾勒出一个大致的长方体结构轮廓，像是一个沉没的金属箱子。而那个幽绿色的光点，就在这箱体的一端持续闪烁着。

“指挥官，辐射指数在水下那个位置……爆表了！我们现有的潜水装备无法承受！”“磐石”看着探测器上飙升的红色数字，声音凝重。

颜殊盯着屏幕上那闪烁的光点和箱体轮廓，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掌心那道月牙疤痕。信物……坐标……深水区……等待黎明？那幽绿的光，是某种信号吗？还是……诱饵？

“准备……绳钩。”她艰难地开口，肺部火烧火燎，“把它……拉上来。”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也是最危险的办法。谁也不知道拉动那个东西会触发什么。

乌鸦小队迅速行动。带有高强度抓钩的绳索被射向幽绿光点的上方水域。钩爪入水，传来沉闷的触底声。队员们开始合力拖拽。

绳索瞬间绷紧！水下传来金属摩擦和淤泥搅动的沉闷声响。那个沉重的箱体轮廓在声呐屏幕上开始缓缓移动，向着他们所在的水库边缘靠近。

水面剧烈地波动起来，粘稠的黑色油污被搅动翻腾，散发出更加强烈的恶臭。随着箱体被拖近，水面上漂浮的金属胶囊像是受到了某种扰动，开始不自然地起伏、旋转。

“小心！有东西在水下动！”一名队员指着探测器屏幕边缘突然出现的几个快速移动的小型热源信号。

话音未落！

哗！哗！哗！

数个被黑色粘液和丝状物包裹的畸形身影猛地从不同的方位破水而出！它们有的肢体残缺，露出森森白骨和缠绕的金属线；有的头部肿胀变形，裂开的口器中发出无声的嘶吼；有的则像是由多个躯体强行缝合而成，动作扭曲而狂暴！它们的目标明确——正在拖拽绳钩的队员！

“敌袭！自由开火！”“磐石”的吼声和爆裂的枪声再次撕裂了地底的死寂！

战斗瞬间爆发！狭窄的水库边缘成了血腥的屠宰场。子弹撕裂那些变异躯体的声音、怪物的嘶吼、队员的怒吼和惨叫声混杂在一起。粘稠的黑色液体和破碎的组织四处飞溅，将地面染得一片狼藉。防辐射服虽然能抵挡辐射，但在这些变异体疯狂的撕扯和利爪攻击下，显得脆弱不堪。一名队员被一个突然从水下窜出的怪物拦腰抱住，拖入了漆黑的深渊，只留下一串绝望的气泡和迅速扩散的血污。

颜殊被两名队员死死护在身后，她拔出配枪，瞄准，射击！子弹打在一个扑来的怪物肩头，炸开一团黑泥，却未能阻止它。绝望和愤怒在她胸中燃烧，视线被面罩上溅射的污血模糊。她眼睁睁看着又一名队员被数只怪物扑倒。

就在防线即将崩溃的刹那！

嘭——！

一声沉闷的巨响！那个被拖拽的金属箱体终于被拉出了水面，重重地砸在水库边缘的混凝土斜坡上！

箱体不大，约莫一个中型旅行箱大小，通体覆盖着厚厚的锈迹和粘稠的黑色污物，但在几个地方，能隐约看到下面暗沉的金属光泽。箱体的一端，镶嵌着一块圆形的观察窗，那幽绿色的、稳定的冷光，正是从这扇厚厚的、布满划痕的强化玻璃后透出！

箱体落地的震动似乎暂时干扰了那些疯狂的怪物，它们的动作出现了一丝迟滞。

“掩护我！”颜殊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力量，猛地推开护着她的队员，踉跄着扑向那个刚刚拖拽上岸、散发着死亡气息和幽绿光芒的金属箱体！

“指挥官！”磐石的吼声被枪声淹没。

颜殊扑倒在冰冷的、沾满粘液的箱体旁。她颤抖着，用带着厚重防辐射手套的手，拼命擦拭着那块圆形观察窗上的污垢。

污垢被艰难地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