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残缺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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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方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坚硬的合金书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世界地理志·残卷》那粗糙的封面。图书馆恒定的低温和静谧此刻显得格外压抑。模拟天光透过高远的穹顶洒下，却无法驱散他心头弥漫的寒意。

为什么？

是学院的力量至今无法探索到锈河之外？

还是……探索本身带来了无法承受的后果，以至于被彻底禁止？

或者，锈河之外的世界，已经变成了某种……无法被认知、无法被描绘的恐怖存在？

“未知的黑暗……” 袁方脑海中忽然闪过在“狼巢”深处，面对那扇巨门时感受到的、来自门后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恶意低语。那仅仅是门缝里泄露出来的一丝气息。如果整个锈河之外的世界，都弥漫着那种气息，甚至更糟……

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

他之前所有的认知都被颠覆了。他一直以为废土就是整个世界，残酷、混乱，但至少是“存在”的。磐石基地、狼巢、学院……这些都是废土的一部分。但现在，图书馆里这些冰冷的、残缺的地图告诉他：他们可能只是被困在一个巨大的、名为“锈河流域”的牢笼里！一个漂浮在未知恐怖中的孤岛！

“污染源”……“土腥味”……学院学员们鄙夷的标签此刻在袁方脑海中有了更沉重、更绝望的回响。或许在他们潜意识里，流民代表的不仅是低贱，更是一种被诅咒的、来自“牢笼”本身的、无法摆脱的烙印？他们排斥的，是这种被囚禁的命运本身？

袁方猛地合上书册，巨大的声响在安静的角落显得格外突兀，引来附近几个学员不满的侧目。他浑然不觉，只觉得胸口发闷，一股强烈的窒息感攫住了他。他站起身，脚步有些踉跄地走向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学院精心布置的夜景，能量灯如同星辰点缀，奇异的发光植物散发着柔和的光晕，一切都显得那么安宁、有序，与废土的残酷格格不入。

然而此刻，这安宁的景象在袁方眼中却蒙上了一层虚假的滤镜。这灯火通明的学院，这看似宏伟的基地，不过是锈河岸边一个稍微精致些的蚁穴。头顶的“万象穹顶”模拟着星空，但那星空之外是什么？是真实的宇宙，还是……包裹着整个锈河流域的、无法理解的黑暗？

他抬起手，指尖触碰冰冷的玻璃。玻璃清晰地映出他苍白、疲惫、带着深深困惑和惊悸的脸。这张脸，属于一个锈河流域的流民，一个困在残缺世界里的囚徒。

“苏教授……学院……你们到底知道多少？” 袁方无声地低语，目光穿透玻璃，投向更远处灯火无法照亮的、深沉的夜幕。

图书馆的冷光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孤独的影子。知识的矿坑刚刚挖掘出第一层，显露出的不是宝藏，而是一个巨大而恐怖的谜团，一个关于世界本质的、令人绝望的残缺真相。这份“好处”带来的冲击，远比那些鄙夷的目光和刻薄的言语沉重千万倍。

残缺的世界地图，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他刚刚开始重建的世界观中炸开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他握紧了拳头，不是为了愤怒，而是为了对抗那从心底蔓延开来的、足以吞噬一切的冰冷恐惧。